沉默之聲

The Sound of Silence: 沉默之聲

一部電影可以讓一個女性人物不斷發出聲音,卻其實是沉默而無自己的觀點與心情,如此剝奪一個女性的發言權,還真的只有侯孝賢這種大師才想得出來。

「悲情城市」裡梁朝偉又聾又啞,這樣的角色設定有何寓意?很多人討論過,此處不贅述。

本片似乎以寬美這個角色來當敘事者。她一直在寫日記,經由唸出日記,我們不斷聽到寬美的聲音(sound),但是侯孝賢一貫的疏離風格,讓寬美的日記輕描淡寫許多慘痛悲劇,卻毫無當事人自己的感想與情緒。痛失哥哥與丈夫的寬美,不被編導團隊賦予發洩悲痛情緒的能力,而是站在旁觀者位置,中性呈現事件。寬美因而沒有自己的聲音(voice)。

此片看似以寬美日記來敘事,其實大部分仍是侯孝賢與編導團隊的全知觀點在主導。像是黑道打殺,影片中許多事件寬美其實不在現場。

多年來影評者讚美侯孝賢這種「中立、旁觀、不涉入、不論斷」的影片美學風格與敘事方式,其實那就是導演與編劇的逃避與取巧,貌似中立而其實偏向左翼史觀。片中的左翼知識份子臨死前寫下心繫祖國等字眼,次數很多,顯示侯孝賢明明有立場卻裝作中立。

他要呈現左翼份子這是他的創作自由,但是全片敘事方式讓人以為這就是二二八的主因,可說是以偏概全。

所謂的中立,也表面優雅實則殘酷地剝奪人物的發言權。寬美就是最好的例子。除了寫日記時出現閱讀聲音,在實際的劇情裡,寬美幾乎沒台詞。

國民黨藉由屠殺與白色恐怖,讓台灣人民沉默不敢說真話。侯孝賢則進行「敘事滅口」,讓寬美只能中性地記載事件,無法表達自己的心聲。

寬美嫻靜優雅的視覺畫面,配上大自然美景,以及日常生活點滴,讓觀眾不知不覺沉浸於悲憫的情緒,腦袋的認知功能則被這種抒情風格鎖住了。所以,觀眾不會去追究二二八事件的主軸是什麼?誰是加害者?歷史的轉型正義如何達成?這種燒腦的問題,就是侯孝賢要逃避且防堵的。中華文化與文學以抒情主義(lyricism)取勝,就是防止你思考,且要「哀而不傷」。

淡淡地哀愁,不必耗費精神來憤怒。此片選擇一個沉重的歷史素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最近上戲院重播,新聞與廣告撲天蓋地而來。我們身為觀眾,又要再度被「寬美化」?台灣人的心聲,只能壓抑與沉默嗎?

「悲情城市」拍攝於解嚴後的台灣社會,有點開放但仍有政治壓力。侯孝賢是在進行「風險投資」,拍此題材會引來當時新聞局的電影檢查壓力,但是挑戰禁忌題材也可證明導演的前衛位置。侯孝賢的風險投資顯然很成功,但這也是政治投機主義,也就是在威權社會爭取一個挑戰威權的發言位置,而實則扭曲歷史。

附圖是我自己用手機拍的。拍攝地點是基隆潮境公園,呈現九份的山景。

< 資料來源:林芳玫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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