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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的變與騙

馬英九的變與騙

馬英九回「祖國」朝「共」,日昨又回台灣了。讀者可能發現我的用詞很奇怪,怎麼他去中國我用「回」,他回台灣我也用「回」?通常「去回」、「往反」不都是對應詞嗎?我怎麼把「去回」兩趟都說成「回」呢? 問題出在馬英九,因為馬反對台灣是一個國家,他心繫中國,中國是他的祖國,他執政八年,幾乎都在執行北京政策,所以他去中國,當然是回祖國;但是他居家台北木柵,所以他當然要「回家」。前總統馬英九時隔逾8年再度與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會面。圖片來源:自由時報 馬英九這次回他祖國之前,就先輸誠表態「台灣不是一個國家」,但他忘了他在二○○九年曾向美國國務卿希拉蕊自我介紹是「台灣總統」,台灣若非國家,哪來台灣總統?而這次他要見習近平,台灣又不是國家了! 政客善變,於此可見。 我曾親臨一次馬騙經驗:1990年6月7日,國是會議前的分區學者座談。我應邀出席北區的某次座談,主持人是馬英九,他當時任陸委會副主委。座談會中,我向馬英九建議「台灣實際是獨立於中共政權之外,請你們不要再說反台獨,這對台灣任何人都無好處」馬英九當時的回答令我訝異,他說「筱峰兄,其實我和你的看法並沒有太大不同,只是以我們的處境,需要做一些包裝。」此話一出,我一時啞口無言。(詳見我的回憶錄《小瘋人生》) 當時我不確知,他一貫「反台獨」的言論到底真的只是一種包裝,抑或他對我說「需要包裝」本身才是一種包裝? 2008年選總統時,馬英九包裝得更漂亮了,他言必稱台灣,什麼「他馬的,就是愛台灣」、「燒成灰,也是台灣人」,對於「一中市場」也極力否認,並宣稱「不統不獨不武」。事後我們發現,只有「不獨」是真的,而「不統」是騙人的,「不武」則非他能決定。 馬真正的內心世界,誠如乃父的遺言「化獨漸統,全面振興中國」(馬把這話寫在乃父的骨灰罈)。 馬英九這次回祖國,行程中五度落淚,在八達嶺長城高唱抗日歌曲〈長城謠〉也哭,媒體人黃暐瀚透露有日本學者質疑「馬根本就是仇日派」、「騙了日本人」;政論主持人劉寶傑更明言「他豈止騙日本人?他連台灣人都騙了!」 這次習近平稱許馬先生素有民族情懷,堅持九二共識、反台獨,致力振興中華。面對習近平的誆言「無法改變兩岸是同個民族的事實」、「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馬正襟危坐,頻頻點頭、句句呼應,一起練痟話。而此時,正是日、美、菲在華盛頓為台海和平向國際發聲之際。 現在馬朝「共」回來了,我請教他三個問題: 一、你祭黃帝陵時哭,知不知道黃帝是神話?若不知,可以去問黃帝穎;二、你不知道「中華民族」是個後設建構的政治名詞嗎?從種族學、人類學看,世界上並無其指謂的中華民族。再者,中國內部就有五十六個民族,台灣人如何和中國同一民族?你果真不把我們南島祖先當人看嗎?三、血統、文化上與「新疆」同系統的土耳其、哈薩克、烏茲別克、吉爾吉斯,也都是「中華民族」嗎? 最後再問一題:你何時要把移民美國拿美國籍的女兒們叫回來一起促進中華偉大復興?這問題同樣適用習近平。 (作者是台北教育大學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4-13
向媽祖致意 向信徒請益

向媽祖致意 向信徒請益

又到了「三月痟媽祖」的時節,本文開頭擬先幫媽祖正名,媽祖本名不是林默娘,而是林默,「娘」是尊稱,即今稱女士。 「三月痟媽祖」這句台灣俗諺中的「痟」,台語原意是「瘋」的意思,但此處意指「專注、沈迷、熱衷於某事」。 有一次我請教昭慧法師「您去過媽祖廟嗎?」昭慧法師答「當然去過啊!」我再問「您進媽祖廟有拜媽祖嗎?」昭慧法師笑著說「我是佛教徒,我怎麼會拜媽祖?我只向媽祖鞠躬致意,但沒有拜。」圖片來源:自由時報 本文也要學昭慧法師,先向林默女士致意。接著,我想藉此時令,向正在「痟媽祖」的信徒們請益。 農曆三月廿三日是媽祖生日,魯鈍不敏的我,常有個疑問,媽祖既是神明,神明怎麼還有生日?媽祖的父母是人吧?神明怎麼是由人生出?會生出神明的人,不是更神了嗎?(從未聽過基督徒有在談耶和華的生日,只有像羅素才會質問上帝的「第一因」) 人云亦云「人不能沒有宗教信仰」,若然,請問媽祖信徒,林默女士在世時,她信什麼宗教?她若無宗教信仰,為何她死後卻成為宗教信仰的對象? 有人說,媽祖在世時是一位巫師,能通靈,死後得道升天,成為海神,能救世濟民,特別能守護航行。此說言之成理,合乎心理學的Rationalization,信者請便!林默娘無意見。 媽祖被認定為海洋守護神後,許多航行者(包括海盜)都安奉媽祖神像於船上。施琅替滿清帝國打台灣時,也安奉媽祖,最後完成併吞台灣之舉。施琅為感謝媽祖,特奏請康熙皇帝將原稱「天妃」的媽祖升格為「天后」。神明媽祖竟然由身為人的皇帝敕封,到底媽祖大,還是皇帝大?再者,媽祖既然幫康熙皇帝「統一」台灣,確定她會幫我們守護海洋台灣嗎? 常聽信徒說,某某宮的媽祖很靈,某某宮不靈,怪矣哉!大甲媽、北港媽、新港媽、白沙屯媽…,不是同一個林默娘嗎?怎麼林默娘到某地就靈,到另外某地就不靈? 再請問,媽祖有說必須燒香、燒紙錢,才能得到庇佑嗎?天上有這種要求人們浪費資源、破壞環境、污然空氣、危害國民健康的神明嗎? 有信徒說,信仰是不求回報的,是嗎?那麼,眾信徒舉香燒紙錢,口中喃喃禱念,是在唸啥?(信仰慈悲人道、自由人權、民主法治的人,才真不求回報,不像那個拜觀公媽祖的郭董會懷疑「民主不能當飯吃」!) 日前,20萬人跟隨媽祖進香,結果大地震卻隨後而來,林默娘也莫奈何!並非她對信徒的祈禱「已讀不回」。 容我直言,根據霍金(S.W.Hawking)的理論,信徒如何跪拜媽祖,政客神棍如何利用媽祖,林默娘完全不知道。所以信徒必須了解,如果你的祈求沒有應驗,請勿怪媽祖;至於你如何被政客神棍利用,你自己要搞清楚! 倒是聖嚴法師在921地震時一句安慰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受難的人都是菩薩;救難的人都是大菩薩!」 (作者李筱峰是台北教育大學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4-07
國民黨的「欲為」、「不為」與「應為」

國民黨的「欲為」、「不為」與「應為」

  先破題,此處的「欲為」是指不顧台灣全局而硬要蠻幹,實則另有意圖;「不為」是指不願做、不會做、不敢做;「應為」,即應該做。 新國會開議以來,中國國民黨在立法院有許多應為而不為,卻又為所欲為的動作。以近月表現為例: 先說國民黨急著要將中配(他們說「陸配」)入籍年限從六年縮為四年。 容我先藉日本之例說起,有許多五、六十歲的中國人以留學簽證到日本,開學後馬上住進醫院。他們很多罹患癌症、腎病、肝病(需要人工透析的疾病)。治療費用昂貴的標靶藥物等,成為中國人分食的目標。每人一年約一千四百萬日圓的醫療費,自己只需負擔六十萬,其餘由日本納稅人買單。更荒唐的,有十二個中國人的日本健保證登記在同一住址(兩房一廳小公寓)。他們以依親家屬身份加入健保。日本醫療保險快被中國人玩垮了! 中國人對日本尚且是外國人,而國民黨是將中配視為本國人,隨著依親而來的親屬當然也是本國人,台灣不僅健保勢必被拖垮,最後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移民實邊」,「統一」台灣。中配入籍年限即使不縮短,這個結局遲早會到來,而今國民黨在新國會開議不久就猴急提此案,用意何在?有益台灣國計民生嗎? TVBS等多項網路投票民調顯示,反對讓中配入籍縮短年限的人佔八十七%多,贊成者僅約十%,比例如此懸殊,國民黨竟不順從台灣民意,是不敢違逆中共上意嗎? 次談不在籍投票。藍白兩黨執意推動到中國不在籍投票,還拿美國之例說明。要比照美國也行,那就應努力促成中台兩國互設大使館,我們在中的僑民就可以像美國一樣,到我國駐中大使館及領事館投票。如何?你們要促成在中國不在籍投票,這就是應為之事。否則,要我們在一個沒有投票、沒有選舉的專制政權下舉辦不在籍投票,居心不良! 再者,國民黨立委忽然要求蔡總統在卸任前登太平島宣示主權。怪哉!太平島不是有我國駐軍嗎?主權有何問題?他們向來否定台灣的獨立主權,現在卻忽然要爭太平島主權?荒唐!南海正逢多事之秋,正如藍營常指責民進黨政府的「兵凶戰危」。藍營平常指責綠營「挑釁」,現在卻選擇賴總統就職前挑釁敏感神經。那個洩露軍事機密的馬文君還說,小英若不去,他們就要在五一六登太平島。我勸馬文君若五二○賴總統就職讓妳不爽,建議妳出國去藍色多瑙河玩,別在台灣當藍色多惱人! 國民黨有許多事該做卻不為,例如台灣的出版家富察,被中共拘禁已滿一年,下落不明,國民黨怎不吭聲? 再如香港基本發廿三條立法通過,多國政要都連署反對。英國外交大臣更抨擊:一、在港生活、工作和經商者變得更加困難;二、言論、集會和媒體自由持續受侵蝕;三、破壞香港履行具有約束力的國際義務。唯獨台灣的中國國民黨不敢哼一聲,果然是中國的國民黨。 馬英九愚人節又要回祖國朝「共」了,以上問題敢不敢向中共提出?最好問問你們的祖國何時才要民主化?好讓你們可以搬黨回去,和中國共產黨公平競選如何? (作者李筱峰是台北教育大學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3-29
很難得,中國時報刊登這種消息

很難得,中國時報刊登這種消息

很難得,中國時報會刊登這種消息。
李筱峰 2024-03-23
二二八過了嗎?

二二八過了嗎?

現在已三月下旬,我最近聽到有網友抱怨,二二八已經過三週了,怎麼還在談二二八?還有一種抱怨說,每年二二八都要吵一次,不會膩嗎?這些話顯示兩個無知:一、以為二二八事件只是發生在一九四七年二月廿八日當天;二、極度缺乏歷史意識。 先說第一個無知:整個二二八事件在二月廿七下午就爆發了!事件開始幾天發生本省人毆打外省人情事,把一年多來對腐敗的官場與軍紀的不滿,發洩在所遇到的外省人身上,經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的勸阻才漸歇止。但事件的惡化卻才要開始,先有三月六日彭孟緝的「高雄大屠殺」;繼而三月八日國府軍在基隆登陸後,以「綏靖」之名展開屠殺,情勢嚴重惡化;三月十日起各地社會菁英紛紛遭捕殺。在所謂「清鄉」的名義下,各大市鎮幾乎天天都在處決「人犯」,延續數月。例如,三月廿五日在嘉義車站前廣場,槍決多名嘉義市參議員(當天正好是美術節,槍斃了台灣美術家陳澄波);四月四日花蓮鳳林的駐軍在一個晚上就捕殺花蓮名醫張七郎父子三人,軍人完全不把張七郎的國大代表和縣參議會議長身份看在眼裡! 1947年3月25日,畫家陳澄波及醫師潘木枝、盧鈵欽等人,於嘉義火車站前被當眾槍決。   所以二二八事件不是一天的事,少說也延續了數月,甚至與兩年後正要開始的白色恐怖銜接。 至於說二二八事件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還在「吵」!我的回答有以下句型: 正因為二二八已經過去了,才敢講,如果還未過去,誰敢向天借膽?不要忘了,二二八事件被禁錮了四十年,台灣人噤聲不敢談。 已經過去的事不該談?那全世界各著名大學都有歷史系,是不是都該關門? 二二八不該談,為何南京大屠殺常常談?不是說都過去了嗎? 德國現在仍在檢討納粹歷史,納粹歷史比二二八更久,人家怎麼不像我們這裡的蠢蛋秀上限? 其實二二八還沒有過去,香港反送中運動被殺了上千人,那些港邊浮屍不是二二八嗎?中共說「統一」(併吞)台灣後要「留島不留人」,二二八不會再來嗎? 黑格爾曾挖苦:「人類從歷史得到的教訓是,人類沒有從歷史得到教訓。」這不正是在嘲笑台灣一大群無歷史意識的藍民嗎? 英國史家卡爾(E. H. Carr)說得好:「歷史的兩個交互任務是:藉著現在來了解過去,藉著過去來了解現在。」;義大利史家克羅齊(B. Croce)也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在每一個歷史判斷後面的實際需要,給一切歷史加上了『當代史』的性格,因為所述事件時間上不論其多麼遙遠,實際上它卻牽涉到眼前的需要和情況,在這裡那些事件也就有生命的跳動。」;歷史哲學家柯林伍德(Collingwood)也說:「歷史哲學所關心的,既非『過去本身』,也非『歷史家對過去本身的觀念』,而是兩者之間的相互關係。」「只有透過『現在』的眼睛,我們才能觀察過去,了解過去。」 了解過去,是為了將來。不願看歷史,悲劇會再來! (作者是北教大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3-21
228事件不是一天的事

228事件不是一天的事

很多人以為228事件是發生在77年前(1947)2月28日當天的事,這是嚴重的誤解! 整個事件在2月27下午就爆發了!3月6日有「高雄大屠殺」;3月8日國府軍在基隆登陸之後,以「綏靖」之名展開屠殺,事件更趨嚴重惡化;繼而3月10日起各地社會菁英遭捕殺。在所謂「清鄉」的名義下,各大市鎮幾乎天天都在進行處決「人犯」,延續數月。 所以228事件不是一天的事。 欲速了解228事件,請看拙著《快讀228》(遠景出版社)。
李筱峰 2024-03-17
當年老蔣與駐台美軍聯合演習

當年老蔣與駐台美軍聯合演習

美國綠扁帽部隊準備來台協訓佈署。 藍營又要叫罵了! 看看以下兩張圖,當年老蔣與駐台美軍聯合演習,他們怎麼不罵?還高呼「蔣總統萬歲!」 (詳參《從500張圖入門台灣史》
李筱峰 2024-03-16
「519學」 學什麼?

「519學」 學什麼?

前天「五一九白色恐怖記憶日」發起人召開大會,包括政治受難人、文化人、學者共五百多人連署發起,希望將五月十九日定為「白色恐怖記憶日」。不必放假,但定為國家紀念日,提醒國人不要忘記心酸血淚的歷史,珍惜得來不易的自由民主。 新台灣和平基金會與政治受難者關懷協會,政治受難者、受難者家屬一同發起「519白色恐怖記憶日」。(記者陳奕劭攝)   為何選在五一九?五一九在台灣史上有何意義?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九日,台灣省政府主席陳誠頒布戒嚴令,實施軍事戒嚴。這個戒嚴令一實施,長達卅八年。在長達卅八年的軍事戒嚴統治下,配合所謂「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的特別法,一般憲政所賦予人民的言論、集會、結社、出版、講學、旅行等各項自由人權,全遭剝奪殆盡。一般非軍人的平民,動輒遭軍法審判!那個時代,被稱為「白色恐怖」時代。 一九五○年代至少有兩千多人因政治案件遭處決,八千多人被處重刑。其中除了不到九百人是真正共產黨員,其餘九千多人是冤案、錯案、假案的犧牲者。根據謝聰敏調查,整個戒嚴時期有兩萬九千多案件移送軍事法庭,超過十四萬人涉案,其中近四千人遭處決。若據司法院資料,政治案件約六、七萬件,如以每案平均三人計算,受軍事審判的政治受難人在廿萬人以上。 在軍事戒嚴統治下,民主運動前仆後繼。一九八六年的五月十九日,鄭南榕發起「五一九反戒嚴綠色行動」,邀集當時的「黨外」民運人士聚集台北龍山寺廣場靜坐抗議,軍警則大陣仗圍堵。此次行動更加激發當時的「黨外」民運。是年九月廿八日,「黨外」組成「民主進步黨」,向戒嚴令挑戰!蔣經國有感於「時代在變,潮流在變」,終於在隔年七月解除戒嚴。 雖然解嚴,但是「動員戡亂」,及刑法一百條的所謂「預備叛亂罪」依舊在。鄭南榕的雜誌只是因為刊載許世楷教授的〈台灣憲法草案〉即遭叛亂罪起訴,四月七日鄭南榕抗拒侯友宜率警前來拘提,引火自焚!五月十九日,鄭南榕出殯,送行的行列綿延兩公里,是繼抗日領袖蔣渭水的「大眾葬」之後再次出現的民間盛大葬禮。正當出殯行列受阻於總統府前的路上時,又有一位民運基層義工詹益樺,也引火自焚!鄭、詹兩烈士的死諫,以絢爛奪目的火焰,向國民黨統治集團做嚴厲的抗議,向台灣人民做最莊嚴的告白!台灣民氣,幾達沸點。民主運動的浪潮,終使台灣在一九九○年代民主化。 所以五一九在台灣史上具有特殊意義:它是外來統治者高壓統治的歷史標記;也是台灣覺醒人民反抗專制的歷史標記! 遺憾的是,今天真能體認「五一九學」的歷史意義者,幾希?缺乏歷史意識的台灣人,不在乎轉型正義,竟可以讓當年製造白色恐怖的外來政黨,在國會成為多數黨,這是民主國家的異態!當年那個以「反共」為由厲行白色恐怖的集團,今天則聯共威脅台灣的民主自由(看他們最近在立院的動作–中配縮短入籍、總統二輪投票、不在籍通訊投票等,讓中共方便接收台灣),則「五一九白色恐怖記憶日」更顯其意義。 (作者是北教大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3-13
《基隆二二八屠殺》

《基隆二二八屠殺》

3月8日是「基隆屠殺」之日。中國國民黨及其藍民不敢面對歷史,否認有屠殺。以下我重貼8年前的舊文,看看我引用的史料哪一段是錯誤的? 《基隆二二八屠殺》 (原載2016.4《民報》電子報) 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又被稱為「二二八大屠殺」。用「屠殺」(Massacre)來形容二二八事件是否合理?如果我們以死傷極為慘重的基隆地區發生的情況來看,答案就應該不言可諭了。 以下我們試舉當時人的見聞來瞭解,這些都是一手史料: 三月八日下午,國府軍整編二十一師的增援部隊抵達基隆;從福州運來的憲兵第四團的兩個大隊,亦乘「海平輪」登陸基隆港。同時,二十一師的另外三千名部隊,也在高雄登陸。從此展開了一場「血的大肅清」(《朝日新聞》調查報告用語)。 台灣史學者楊逸舟,根據一位基隆市民敘述軍隊登陸基隆後的情形,這樣描述: 「登陸的士兵對著碼頭工人與苦力,未加任何警告就突然用機槍掃射,瞬時有數十名、數百名的工人應聲倒下,悲鳴與號聲四起。市民見狀,便亂奔亂竄,慢一步的人就成為槍口的獵物。惡魔突然降臨,橫掃市街,死傷者倒在路面,到處皆是……。」(詳見楊逸舟,《台灣と蔣介石》,頁130) 楊逸舟又記述著: 「數百名被認為暴徒的人們,足踝被貫穿鐵線,三五人一組被拋進海中。有時,十數人一組,用鐵線貫穿手掌,有的已氣絕,有的半氣絕,統統綑成一團,拋入海中。不數日,無數的無名屍像海綿似地吸飽海水,浮上海面,漂到海邊來。」 前引楊逸舟的敘述,與「台灣旅滬六團」的報告情節完全符合。旅居上海的六個台灣同鄉團體,於事件中組團回台進行了解調查,提出〈台灣旅滬六團體關於台灣事件報告書〉,例舉許多殘酷無倫的屠殺方法,其中關於基隆部分這樣記述: 「基隆軍隊用鐵絲穿過人民足踝,每三人或五人為一組,捆縛一起,單人則裝入麻袋,拋入海中,基隆海面最近猶時有屍首。」 住在基隆的許曹德,當時年僅十歲。軍隊登陸當天,他躲在門縫邊,窺見殺戮的鏡頭,以下是他的片段回憶: 「我不知道什麼時間軍隊登陸,但聽到風聲,家裡準備緊閉店門、防止意外的下午,便聽到南榮市區方向傳來可怖的槍聲、人群奔逃嘶叫聲、軍隊對行人吆喝站立聲、不斷的雙方向射擊聲。從店門的縫隙看出去,看到軍隊舉槍對任何起疑的人物,無論大人小孩一律射殺的恐怖鏡頭。我軟躺在門邊,趕快爬進後面臥房,一聲不響地掩臥在被褥中,母親、大哥也躲到後面天井的醬菜倉庫。直到黃昏,我們仍然不停地聽到外面恐怖的槍聲、機關槍聲、抓人的命令聲、喊冤枉的呼救聲,子彈甚至都打到店門,樓房外牆柱子也感到軍隊槍托的碰撞聲。直到深夜,整個市區戒嚴,平常晚上必然聽到的盲人按摩的幽怨吹笛聲、行人聲、馬路卡車聲,一下戛然而止,化為死城。第二天,恐怖加劇,街上任何人物移動、任何抗拒,當場射殺。我們聽到附近軍隊衝進巷子、民房,搜捕嫌疑人物。我們偷偷看到馬路上一批批青年在槍尖下押向市區,看到一輛輛軍用卡車載著面露恐懼的青年駛向市區。我們看到馬路邊從昨天躺臥到現在,今天又增多的一具具屍體。我看到比戰爭時期被轟炸、被飛機射殺的場面,更驚怖百倍的鏡頭:射殺一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我們整天都活在極度的恐懼中,不知這些野蠻軍隊,會不會衝進我們店裡搜捕。我看到媽媽從未如此害怕過,只看她不斷唸大悲咒、唸阿彌陀佛。我們最怕大哥發生意外,他們鎮壓軍隊懷疑的對象。此時,任何二十幾歲的台灣人,只要踏出門口,休想活著回來。」(詳見許曹德,《許曹德回憶錄》,頁117) 當時奉派來台的整編二十一師的副官處長何聘儒,參與了這次來台的「平亂」之後,以其親身經歷,寫下〈蔣軍鎮壓台灣人民紀實〉的回憶文章。先看看何聘儒描述部隊從基隆登陸後的情形,不僅濫殺無辜,而且有些部隊出現「官兵變成強盜」的情形: 「三月八日午前,四三八團乘船開進基隆港,尚未靠岸時,即遭到岸上群眾的怒吼反抗(按:實際並無反抗情事)。但該團在基隆要塞部隊的配合下,立刻架起機槍向岸上群眾亂掃,很多人被打得頭破腿斷,肝腸滿地,甚至孕婦、小孩亦不倖免。直至晚上我隨軍部船隻靠岸登陸後,碼頭附近一帶,在燈光下尚可看到斑斑血跡。」 「部隊登陸後,即派一個營佔領基隆周圍要地,並四出搜捕『亂民』。主力迅即向台北推進,沿途見到人多的地方,即瘋狂地進行掃射,真像瘋狗亂咬。…」(原載於《文史資料選緝》第十八輯,轉引自鄧孔昭編,《二二八事件資料輯》,板橋:稻鄉,1991) 中國記者王思翔,二二八事件發生時人在台灣,親歷了這場悲劇。他在《台灣二月革命記》(原名「台變目擊記」,後改書名為「台灣二月革命記」,中國上海:動力社,1950)中,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史料。以下是他對三月八日在基隆的大屠殺的見證: 「三月八日,血腥的日子,國民黨援軍從上海和福州奉秘密的緊急命令調來,軍官們沿途編造謊言鼓勵了士兵們的殺氣。八日下午,他們從基隆上岸,大殺一陣過後,連夜向著沿途市街、村莊中的假想敵,用密集的火力掩護衝鋒而來,殺進台北市。」 軍隊施行「報復」的情事,普遍發生,記者王思翔報導的以下這個個案,可見一斑: 「在基隆,有一位外省人曾對我慨嘆『報復』之可怕:軍隊上岸了,他們把所捕得的『俘虜』剝掉衣服,令其赤身跪在十字街口,然後用皮鞭和鐵絲、槍托去抽打,一邊用審判官的姿態拷問:『你為什麼造反?』『你們台灣人敢反叛中國?』……被拷打者既不懂得話,即使懂得也無法辯解;於是,在圍觀的外省流氓群拍手稱快之下,活活地打死了。那位敘述這故事的人說,他個人至少親見過兩起這樣的事。」 各種捕殺整肅在全島普遍進行,或未經審訊即公開處決,或秘密處決,真是罄竹難書。以下摘引記者王思翔的報導: 「配合著公開的大屠殺,還有掩耳盜鈴式的秘密的恐怖手段。在基隆、台北、台南、高雄等地,尤其是基隆、台北,大逮捕隨軍事『佔領』而開始。首先是起義領袖、工人、學生、地方士紳,以及參加統治階層派系鬥爭的反對派,並及於不滿國民黨統治和不同為惡的外省籍人員,一經逮捕,多不加訊問,立即處死:或裝入麻袋,或用鐵絲綑縛手足,成串拋入基隆港、淡水河,或則槍決後拋入海中;或則活埋;亦有先割去耳、鼻及生殖器,然後用刺刀劈死者……。每夜間,均有滿疊屍體的卡車數輛,來往於台北─淡水或基隆間。至三月底,我在基隆候船十天,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從海中漂上岸來的屍體,有的屍親圍坐而哭,有的則無人認殮,任其腐爛。」「據一個基隆市警察局小職員(後來開小差了)告訴我,就他目睹耳聞所及,單就基隆市警察局而言,在要塞司令部指揮下,投人入海者達二千餘人。」 看過這些歷歷史料,這不叫屠殺,什麼才是屠殺?只是,「港都夜雨」的基隆,曾經在那一年,駝負着台灣史上的腥風血雨…。 基隆子弟,台灣子弟,不能忘記,不能忘記!
李筱峰 2024-03-09
立法委員都來考試

立法委員都來考試

前副總統呂秀蓮自從卸任之後,出現許多一反過去的言行,讓「綠營痛,藍營快」(我本來要用「親痛仇快」一語,但想想,何仇之有?故放棄),但本文主旨不在討論她這些言行,倒是她最近提出一個意見,讓我耳目一新。 日前,在公視的某節目上,看到呂副總統與一群少年學生的談話,一位少女提問該如何改善立法委員的素質,呂副總統建議,以後要參選國會議員要先通過考試測驗,才能取得參選資格。這個意見,我認為頗有參考價值。國民黨新科立委翁曉玲。圖片來源:自由時報 我非憲法專家,不知道制定立委參選資格檢覈測驗規定,有無牴觸憲法?但以當前台灣的國會議員素質,以及選民的投票行為與知識水準來看,頗有意義。試想,連炒股入獄的、貪污判刑的、洩漏國防機密的、宮廟神棍、地方角頭、土豪劣紳…,都獲得選民支持而當上立法委員(最扯的是洩露國家機密的人還當上國防委員會召集人);而針對中配(所謂「陸配」)議題、海巡署取締「三無船」之爭議,竟然全黨(含藍色無黨者)都站在敵國立場,此乃正常民主國家未之聞也! 選民知識水準一時無法提升,則管控參選者的水準就顯得有其意義。呂副建議,要考國際知識、法律知識、英文能力…等等。我認為,要測驗的內容還應該包括:台灣通史、台灣民主發展史、台灣涉外史、台灣文化史、台灣族群關係史、人權概論…。 對台灣歷史、文化的發展變遷,對歷代外來政權在台灣的威臨統治、對二二八、白色恐怖下的辛酸血淚,對台灣過去民主運動的奮鬥歷程,對台灣先民(含原住民族)在這塊土地上的篳路藍縷…等等,有所感悟,就必然會對台灣產生感情,落地生根。才不至於凡事皆以中南海的大中國座標來思考。認識才有感情,無知就會無情! 有了基本的人權概念,就不可能對自由度低到只有九分的中共政權,如何蹂躪人權、壓迫東突、圖博、香港…,視若無睹,甚至成為中共同路人。 有人或許問,考試有用嗎?那個出國留學讀法政回來的立委,不是把立委對行政院的質詢說是「上對下」的關係嗎?答:我只能說,那是特殊個案,不知道她是如何混的?或者又問,國民黨內不是也有許多留學回來的博士嗎?沒錯,但是他們沒有「台灣學」。 立委參選資格的測驗,不必分科,可以集中在一次考試上,但要包含前述的領域。至於誰來出題,為了公平,可由各黨推薦命題學者合併考題。考完之後題目要公諸於世,接受公評。 話說回來,立委參選前的資格檢覈測驗的規定,要通過恐怕很困難,起碼中國國民黨就不可能贊成,若真要測驗,恐怕該黨有半數失去資格,那些土豪、劣紳、神棍、角頭、無賴,就沒得混了! (作者是北教大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3-07
序黃銘正著《尋找湯德章》

序黃銘正著《尋找湯德章》

  我的外祖父林心先生,是日治時代菁英青年薈萃的台北師範學校的第一屆畢業生。他畢業後,隨即被分發到噍吧哖(今台南玉井)公學校任教。他第一年所教的班級(六年級)的班長就是湯德章,即後來在二二八事件中遭國民黨軍隊處決的台南名律師。 外公在他的《六五回憶錄》(65歲時所寫的手稿,未刊行)中,形容他的學生湯德章「為人勤勉誠實,做事有魄力、負責,有點操行不修﹝按:意指不修邊幅﹞,但有懲強扶弱之氣慨」 「頭腦明晰,做事認真,敢講敢為」。 外公嘆息他這位學生,說:「若此人至今在世,也是成為政治舞台之人也,可惜!」外公質樸的文字中,流露出對學生遭遇不測的惋惜,也讓人感受到時代悲劇的無奈。 二二八事件當中,許多台南的青年學生去接管警憲的武器,維持地方治安。我的二舅林俊介(當時就讀台南師範學校)也參加接管武器的工作。但是,事後他沒有被捕,原來擔任「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台南市分會」治安組長的湯德章被捕後,他一肩承擔所有責任,並將所有資料及名單事先銷毀,挽救許多地方人士與學生。所以,湯德章是我二舅的救命恩人。 湯德章被綁赴台南市民生綠園(今湯德章紀念公園)槍決示眾時,我的七舅(家母的么弟)當時約7歲,跑去民生綠園圍觀。他事後回憶說,他當時個子還小,在人群中看不到行刑場景,只看到身旁圍觀的大人們都在啜泣拭淚。 我小學時代即數次聽外公在與大人們聊天時,提到他的學生湯德章,也數次提到二二八事件,都細聲輕嘆,讓我留下深刻印象,也埋下我日後研究二二八事件的動機。 研究二二八事件,必然要了解湯德章。他的生命史,馱負著台灣史的心酸血淚。他的身世,他的角色,他的心路歷程,他的英雄悲劇,足堪後人深省。 湯德章,1907年(明治40年)出生於台南楠西,他的父親是來台的日本警察,母親湯玉是台灣女子。湯父曾擔任南化派駐所調查部長,因為1915年的噍吧哖事件被台灣人殺害,父親死後,湯德章遂從母姓。 噍吧哖公學校畢業後,湯德章考入台南師範,因飢餓偷吃宿舍的飯,遭退學。返家耕農,學燒炭,而後應考警察,被分派台南警察局擔任巡查,之後升到警部。然因不滿日人的歧視待遇,加上他對台灣人特別照顧,引來壓力,被迫掛冠而去。 擔任警察期間,湯德章曾赴廣東支援警界,目賭中國官場的貪腐文化。 湯德章辭職離開警界之後,遠赴日本,進入中央大學法律系隨讀,通過日本高等文官司法人員考試,返回台南執律師業。 二戰後,湯德章出任民間團體台南市人民自由保障委員會主任委員,致力人權保障的工作。1946年,競選台灣省參議員,列候補參議員。 1947年228事件爆發,3月6日「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台南市分會」成立,湯德章被推為治安組長,協助穩定台南局面,曾勸青年學生勿輕舉妄動。 3月8日台南市各界聚集於參議會選舉市長候選人,湯以第三高票,被推舉為市長候選人之一。然而,國府軍隊進入台南後,他於3月11日以「率領學生佔領警察局」罪名被拘捕。 湯德章為了保護台南地方菁英與學生,在軍人前來逮捕之前,及時將所有資料及名單銷毀,一力承擔所有責任。 湯德章被逮捕後,在憲兵隊受到嚴厲酷刑,他遭受以木片夾手指之刑,手指腫得無法提筷,只能以口就碗吃飯。在反綁懸吊刑求一整夜,肋骨被槍托打斷! 3月13日湯德章雙腕被反綁,背後插有書寫姓名的木牌,押上卡車,繞行市街,然後押赴民生綠園槍決。被士兵推下卡車準備接受槍決的湯德章,神情自若,還向四周的市民微笑。行刑的士兵厲聲叱喝「跪下!」湯德章端立不動,破口大罵士兵,並高喊「台灣人萬歲」。子彈穿入湯德章的鼻樑及前額,他仍然傲骨挺然,怒目圓瞪,過些時才倒下……。圍觀民眾隱隱啜泣… 。事後士兵不准家屬收屍,任其暴露。 湯德章41歲的生命,馱負著台灣歷史的時代悲劇。 他的父親遭到抗日的台灣人殺害;但在日本統治下,湯德章以台灣人身份,替台灣人打抱不平,遭日本殖民當局之忌。 他到日本求學,被當做是台灣人;中國國民黨來了,他卻又被認定為日本人,成為中國國民黨軍人亟欲除滅的「首惡」對象。 在橫跨兩個外來統治者之間,湯德章背負著尷尬、無奈,又吊詭的角色。他是悲劇時代的縮影,但是他的仗義行事,他的見義勇為,他臨刑前的從容就義,是台灣難見的英雄。 我很欣慰,也很感謝青年學者黃銘正,為台灣寫下這本湯德章的傳記,一本系統結構嚴謹,卻又文筆生動流暢的傳記。希望能告慰湯德章蒙冤受辱的在天之靈;希望我們台灣的青年後代,不要忘記心酸血淚的歷史。 歷史不能忘,悲劇才不會再來。
李筱峰 2024-03-05
李天祿‧洪一峰‧張超英的二二八見證

李天祿‧洪一峰‧張超英的二二八見證

  二二八事件的歷史,歷經國民黨威權統治四十年的禁錮,直到李登輝時代才見天日,如今相關研究和回憶錄已蔚然可觀。但一些黨國「遺腦」不能忍受,試圖翻案,有說二二八事件是日本離開台灣前的預謀設計,有說是日本皇民思想的發作。 我近年常接到一位潘姓自稱台籍外交老兵的電子郵件,聲稱那些被殺的人都是暴徒,死有餘辜,他正在找證據證明他們的「罪狀」。依這群黨國遺腦的「內定結論」,則過去國民黨掩蓋二二八歷史,難道是在替日本和暴徒掩飾罪行?不通。 與二二八當時人的相關回憶,已汗牛充棟,本文舉三位名人的回憶來看—外交家張超英在二二八事件時是初中生,他在口述回憶錄《宮前町九十番地》(陳柔縉執筆)中說:「家前中山北路上,每隔十公尺、廿公尺,就可以看見一個人死在那裡,有的已蓋草蓆。我家對面,有一個修理腳踏車的人『阿輝仔』,小時候,我的腳踏車都請他修理。他根本不是什麼流氓,阿兵哥去他家盤查,發現窗沿有用過的子彈,就抓走他。馬上押到雙城街那邊的田地上槍斃。我看見他雙手被綁、頭被砍的死狀。這種人間慘禍或許不該再說,但他的情況比很多人好,家人還知道屍首何在,可以收屍。」 布袋戲大師李天祿在回憶錄《戲夢人生》(曾郁雯執筆)中敘述,事件爆發五天後,他以為情況較穩定而恢復布袋戲演出。一位綽號「臭頭仔」的賭徒跑去看他的布袋戲,卻因半途聽不懂外省警察命令「停步」的北京語,沒停步,當場遭警察一槍擊斃,頓時又引起群眾沸騰。李天祿回憶:「我趕快把戲結束,收拾東西回家,從永樂座回大龍峒一路上邊走邊躲。就像現在警匪片一樣,子彈到處飛來飛去,我躲在電線桿後面交叉前進才敢走。」李天祿一位當刑事的姪兒,因身上帶有金飾,連同一批來台北遊玩而被懷疑的金礦工人一起被抓。李天祿回憶說:「總共十二個人被抓到大稻埕,排成一列讓阿兵哥檢查,一摸到我姪子身上那支短槍,馬上沒收,連他的金戒指、鑽戒、銀票、錶鏈、掛錶也通通沒收,然後把他們帶去在現在孔廟附近的軍隊審問,隊伍一走到巷口,就叫我姪兒跪下,隨後朝他的後腦開了一槍,當場把他擊斃。」 再看寶島歌王洪一峰的見證,他在《寶島歌王洪一峰和他的時代》(李瑞明執筆)回憶:「二二八,像我這年紀的人都看到、經歷到,也感受到了!…那時街上槍聲『砰砰磅磅』,家人叫我躲在床下不許動,但鄰居有人從床下被拖出來,在門口就被槍殺了。崛江町(在今萬華)那邊三、四個青年,只在屋前說說笑笑,沒做什麼壞事,三更半夜就一個個被抓上卡車載走,沒有回來。隔壁一位青年,清早被叫起來,走到大廳,就『砰』一聲,當著母親的面被打死,她是家裡的獨生子!祖師廟口幾棵樹,我親眼看見樹下伏著三、四具屍體,用草席蓋着。」 這類史料不勝枚舉,請問黨國遺腦,這些濫殺,是日本的預謀?是死有餘辜?還是你們不敢面對歷史?
李筱峰 2024-02-28
一項民調的聯想

一項民調的聯想

  日前,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發布最新民調,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比率為六一.七%,近四年都在六成以上,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僅二.四%,創一九九二年以來新低。至於在統獨立場上,希望永遠維持現狀達三三.二%,創一九九四年以來新高。 比對近二十年來有關台灣的國家認同、身份認同的各種民調趨勢,台灣認同逐年增加,中國認同逐年減少,呈穩定趨勢,所以這次的民調結果,其效度與信度應可確定。 「台灣認同逐年增加,中國認同逐年減少」,這種趨勢並不奇怪,借用柳宗元論封建的話 –「勢也,非聖人之意也」。自一九四九年底,中共將中華民國趕來台灣,自建中華人民共和國以來,台海雙邊即發展出不相隸屬的兩個政治實體,至今已歷七十五年。加以一九九○年代起,台灣逐漸民主化,成為一個民主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則始終是一黨專政的極權國家,因此「台灣認同逐年增加,中國認同逐年減少」乃勢所必然。 令人詫異的是,既然「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比率為六一.七%(而且近四年都在六成以上)」,為何賴清德、蕭美琴的得票只有四○.○五%,相差二一.二%投到哪裡去了?既然「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僅二.四%」,為何認同中國,強調一個中國的侯友誼、趙少康的得票還會有三三.四九%,怎麼多出三一.○九%? 立委選舉的得票分配,更與上述民調結果無法相稱對應。以政黨票得票率來看,中國國民黨還有三四.五八%,而區域立委部分,中國國民黨當選三十九席,再加上兩名號稱無黨籍(其實是赤藍立場),總共這些「中國認同」的席次就有四十一席,而認同台灣的民主進步黨卻只有三十八席。認同中國的中國國民黨,成為國會多數黨。既然「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僅二.四%」,為何「中國認同」的政黨的席次卻如此高,而認同台灣的綠營政黨卻無法過半?選舉結果與民調比例完全無法對應! 當然,要理解這種現象並不困難。主要是一般選民並未意識到台灣的選舉還蘊涵著國家認同的意義,這層意義迥異於一般正常民主國家的政黨政治。一般正常民主國家,不論在野或執政黨,其國家認同都相同,唯獨台灣不然。但是,台灣的許多選民並無體會這層意義。更何況,赤藍政客還會以「愛台灣、為台灣」包裝,更讓選民模糊國家認同的區分。 許多選民的思考,只停留在一般生活層面,而不涉及高層次的國家認同、身份認同。在生活上面臨挫折時,就只怪罪執政者(在正常民主國家這屬常態)。所以他們要「處罰」執政的民進黨,而不知造成不滿的情緒,可能是吸收了許多來自外敵的假訊息所致,那種影響選舉的資訊戰,其背後正是統獨之戰、國家認同之戰,但一般選民並無此警覺。 此外,一般區域立委的選舉,許多人的投票行為是「關係取向」、「短利取向」,完全沒有國家認同的思考。 當投票行為完全沒有國家認同的意識時,等到赤藍政黨足以扭轉國會(其實現在已經可以扭轉了),扭轉總統選舉時,我們被取笑的「芒果乾」,真正的「亡國感」就會到來! (作者為台育大學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2-25
當年「火爆浪子」當上台灣國會議長

當年「火爆浪子」當上台灣國會議長

當年的「火爆浪子」當上了台灣的國會議長! 今天許多韓粉青年,完全不知道這個用膝蓋走路耍寶的丑角人物,是何等人也? 我重貼31年前這篇舊作,讓韓粉看看當年這位魯莽、輕佻、火爆的人物,不分青紅皂白動手毆打阿扁致傷住院的往事!
李筱峰 2024-02-04
中國國民黨羞辱正義的台灣人

中國國民黨羞辱正義的台灣人

中國國民黨故意提這種咖 來羞辱正義的台灣人!
李筱峰 2024-02-01
和一位「共匪」抬槓

和一位「共匪」抬槓

你們沒有選舉,沒有投票,沒有民調,沒有言論自由,如何確定人民的意思呢?喔!原來你們的民意是中共說了算!這不正是我們不敢接受「統一」,而要追求獨立自主的理由嗎?
李筱峰 2019-01-21
賴副總統跪在舅媽靈前哽咽禱唸

賴副總統跪在舅媽靈前哽咽禱唸

賴副總統當選總統之後幾天,他的舅媽過世。 賴副總統趕往靈前上香祭拜。 他跪在舅媽靈前,哽咽禱唸,感謝小時候受舅媽照顧。 場面感人。
李筱峰 2024-01-21
悲喜皆非的選後心情

悲喜皆非的選後心情

選後的心情,悲喜皆非。誠如野島剛所言,這是一場沒有敗者、也無勝者的選舉。賴清德當選總統,美國放心;國民黨成為國會最大黨,習近平放心。然而我卻極不放心! 當國際紛紛祝賀賴清德,稱讚台灣「擁有強大的民主制度,為世界樹立了榜樣」(布林肯談話)時,中國卻解讀選舉結果顯示民進黨不能代表台灣主流民意。更有中共官員說,藍白得票率總共近六成,可見多數民意支持祖國統一。魯迅再世,可寫「阿Q正傳」續集。 誠如德國執政黨之一的綠黨國會黨團副主席Agnieszka Brugger等人所聲明,「面對中國的侵略企圖,該地區情勢緊張依舊,國際社會對台灣面臨威脅之關注不容降低」。幸虧賴清德當選,否則台灣被「中國內政化」,國際關心台灣即成「干涉中國內政」了! 許多評論家認為民進黨連三次執政,是民主國家的異數。我不苟同,一般民主國家無論政黨如何輪替,朝野的國家認同都一致,但台灣若政黨輪替,則是台灣黨換回中國黨,台灣主體又面臨危機。 一般民主國家無論政黨如何輪替,朝野的國家認同都一致,但台灣若政黨輪替,則是台灣黨換回中國黨,台灣主體又面臨危機。(資料照)   執政黨在國會不過半原不足奇,反而意味政治成熟。但因台灣的國家認同歧異,執政的民進黨不能在國會過半,則專門配合中共的國民黨的54席(含兩名親藍無黨籍),再聯合柯黨的八名政客,足以掣肘政策,癱瘓施政! 在國際一片讚揚台灣民主選舉相當成熟之際,我卻感心虛。看看那些貪污者、炒股前科犯、土豪劣紳、圈地王、洩漏軍事機密者...,都當選!許多清流如林靜儀、吳音寧、蔡培慧、賴品妤、吳崢、林志潔、張廖萬堅…都被土豪勢力打敗!「黃鐘毀棄 ,瓦釜雷鳴」! 這些土豪勢力的選民,其投票行為多為「關係取向」、「個人短利取向」,這種選票屬「無意識選票」;而清流的選票,是「政見取向」、「理念取向」,屬「有意識選票」,兩者天淵之差。投票人良莠不齊,卻票票等值,這是民主政治的無奈。無怪乎熊彼得論「菁英民主理論」時,感嘆不經考察投票人是否具有對投票內容的專業認知,便以為多數的意見優於少數意見。台灣於此尤甚! 扮演制衡監督角色的在野黨,本應是「忠誠的反對黨」,此源自英國議會的「陛下的忠誠反對派」(His Majesty’s Loyal Opposition)概念,現在無陛下,而是國家。問題在朝野的國家認同迥異,國民黨不可能扮演「忠誠反對黨」,所以陳庚金呼籲「能撈救撈,能混就混,大家來拖垮政府!」時,國民黨人竟歡呼附和!如今這群要拖垮政府的「不忠誠反對黨」將更壯大國會陣營! 更大的隱憂是,台灣陷入網路認知戰的泥淖。受認知戰制約的人,其選票雖是「有意識選票」,但其認知是來自假訊息或標籤口號的制約。二〇二三年抖音在台灣共有五二〇萬用戶,多為年輕人,抖音是APP下載冠軍。台灣四分之一人口在玩抖音,中國可藉此洗腦台灣四分之一的人。其他平台更無論矣! 許多年輕人經由抖音被洗成柯粉小草。這個毛澤東崇拜者,以毛發動紅衛兵的方式,煽動小草。一個連打哈欠的禮儀都不懂的異常人格,竟受到一群少不更事的小草的擁護。年輕人在低薪無力買房的挫折下,寄望譁眾取寵的救主。十年前我們受他騙,選他當市長,當時小草還未長出。今天小草不知(也不想知)我們受騙的歷史,更不知台灣民主化的艱辛史。 讀歷史是為了將來,台灣的將來,會不會斷送在不知歷史的青年手中? (作者為台北教育大學名譽教授)
李筱峰 2024-01-20
至情至性的回憶集

至情至性的回憶集

一九九九年九二一大地震約一週後,我驅車到震央附近的集集、中寮等地了解災情。進入中寮鄉,滿目瘡痍。東倒西歪,甚至完全倒塌的民房,處處可見。看到一具一具棺木,停放在路的兩旁、屋前,我忍不住陣陣心酸,邊開車,邊擦拭眼淚。那是我第一次為中寮掉淚。 二十四年後的現在,我竟然又為中寮掉下眼淚! 中寮發生什麼事嗎?我為何掉淚?非也。 出身中寮番子巴的好友,資深媒體人陳彥斌兄,將他的《山城番子巴─我的故鄉我的家》書稿讓我先睹為快。沒想到我先睹的結果,大為感動,感動得淚崩……。 這算是我第二次為中寮掉淚吧! 《山城番子巴─我的故鄉我的家》,是彥斌兄寫他的家族與故鄉的回憶文集。如果不是彥斌「至情至性」的回憶篇章,我還不知道在南投中寮的偏鄉番子巴(今廣興村),有著這麼多感人的家族故事。 彥斌從他「以賭養家」的賭神阿公寫起,阿公雖曾好賭,卻有著「毋免去捧人卵葩」的志氣,成為家訓。 彥斌對阿媽(祖母)的故事,有細膩的刻畫。尤其寫到這位命運多舛的老婦人,育有四男三女,卻有三男一女早她離世。「每個孩子都是阿母的一塊肉」,阿媽生前七塊肉,就被活生生割掉四塊,那喪兒喪女的裂心之痛,我讀得也忍不住淚下……。彥斌說:「阿媽晚年難露笑容,即使笑,也笑得很含蓄,應該和她四次白髮人送黑髮人有關」。 在貧瘠、窮困,早年沒有電燈的番子巴庄,讀書變得很奢侈。彥斌寫到,每學期都拿第一名的父親,小時候躲在穀倉中點著「番仔油(煤油)燈」讀書,以避免被阿公發現。父親聰明好學,公學校畢業後,深獲日籍老師激賞,鼓勵他繼續升學,但父親讀完高等科,就無機會再升學了。但已是全村最高學歷。父親曾遺憾沒能讀懂「康熙字典」,所以父親過世(五十七歲),彥斌選擇《康熙字典》做為給父親的告別禮。 彥斌寫他母親,故事依然動人。母親待人慈善,連對待乞丐都慈悲佈施。彥斌還少寫了一段,我幫他補充:「母親養雞,還特別多養一隻,說是冬尾戲時,要分享乞丐吃的。」這位慈悲的母親,卻長年受腎臟病之苦。彥斌有一段關於母親病痛的敘述: 「我國中時的一次傍晚,她又病得呻吟難熬,陪伴她的我束手無策。她要我去找阿媽(祖母)到床前。疼痛中,她哭泣交代遺言,向阿媽聲淚俱下說:『我應該撐不下去了,我同意城仔(我父親)再娶。我唯一放不下的是孩子,請您不要讓他們被苦毒(虐待)……。』她是要爬起來向阿媽下跪……。阿媽連忙將她扶回床上。我們三人一起在房間號啕大哭! 」 彥斌寫他家族中的每位親長故事,篇篇生動感人,我就不一一列舉,但最令我動容的是他的三叔。 彥斌的三叔陳榮順先生,一個充滿正義、正直的人,他是彥斌的「政治啟蒙者」。他告訴彥斌有關省議會的「五龍一鳳」故事;他帶彥斌從偏鄉山區,老遠跋涉出來聽「黨外」候選人的政見發表會;他是唯一在番子巴貼出黨外競選傳單的人;選舉一到,他是全村少數拒絕收受金錢賄選的人……。這位在民主理念上少有的覺醒者,不只是一位耿介之士,卻有著寬宏的柔腸。他栽種一排檳榔樹,不是為了賣錢,只是為了與鄰區做區隔,但是他卻種在距離界線內縮一公尺;他發現豬圈的飼料,屢次在半夜被偷,晚上住到豬圈裡等小偷,卻在發現小偷來時,只故意點根菸示警,讓小偷自行離去。彥斌問三叔:「你這不是打草驚蛇?」三叔說:「會來偷飼料、肥料的,也是不得已。況且村裡只有幾家養豬戶,彼此都熟識。我如和他打照面,以後怎麼相見?他不敢再來就好了!」讀此情節,不感動者,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善良。 彥斌這樣敘述他的三叔,我心有戚戚焉: 「我雖平凡,但我曾任十幾年新聞記者,又投入政治、文化運動多年,可說閱人無數,也認識一些達官貴人、企業家及有成就的藝術家、文學家……等。但要論人品的修為,我認為沒有幾位勝過我三叔陳榮順,而他只是小學畢業的山頂人。」 彥斌這本書不只是寫家族的小故事(即使小故事,也一樣反應大時代,所謂「見微知著」),本書更提供台灣經濟史、文化史、社會史,乃至司法現象的許多史例。 一九六○年代台灣成為「香蕉王國」。彥斌的父親陳土城先生,擔任香蕉集貨場的場長,帶領著村人前進,跟上「香蕉王國」契機,大大改善村人經濟。彥斌回憶說: 「父親是番子巴的頭人,庄頭從一九六○年起開始通電、通車,尤其爭取設立廣興集貨場成功,都是父親帶頭走傱(台語),並出任場長。推廣、鼓勵村人種植香蕉,讓庄頭跟上香蕉榮景的黃金歲月,村人普遍感念!」 然而也因為農民積欠肥料款、農藥款(以下次香蕉收成款扣抵),最後竟讓陳土城惹上官司。有一位農民還在法庭表示:「如果欠肥料錢要被關,也應該關我們,怎會是幫忙我們的場長受罪?」但是陳土城最後被判六個月徒刑,緩刑兩年。(詳見本書內文)經此打擊,陳土城健康日衰,不久因中風過世。 彥斌的回憶集,不媚求「政治正確」,也不為親人諱。例如他坦言父親有濃厚日本情節。不過,彥斌指出: 「日本人,明明是來台灣殖民統治,為什麼讓我父親那一輩台灣人,如此愛戴、嚮往?雖然我在以台灣為主體的情感、理智上,很難全盤接受,但也絕不是國民黨人在罵「皇民情結」所言的膚淺、簡單!」 彥斌寫到他的屘叔(最小的叔叔),在退伍前夕,竟然在部隊中遭槍殺身亡!因為屘叔在營部擔任參一文書,由於辦事鐵面無私,得罪幹部,尤其是連長。因此在退伍前夕,在軍中床鋪遭開槍射殺!軍中下令全面封口,以「槍支走火,純屬意外」結案!在那個專制極權的年代,夫復何言?只有讓殷切盼望兒子回家的老母親(彥斌的阿媽),長年暗自拭淚、啜泣! 最後,我還要感謝彥斌在《山城番子巴─我的故鄉我的家》中,對自己具有南島民族血緣見證。他表明祖先中有所謂「熟番」、「生番」,而且稱呼母親叫「伊喲」,這是許多平埔族對母親的稱呼。彥斌說: 「番子巴庄我的這一代,有七、八成都這樣稱呼……這是我從小到大自卑、丟臉的印記。我都避免在同學、朋友面前叫我母親,總認為這是山頂人粗俗、拙劣的呼喚母親名謂。直到肯定自己有著原住民成分,我才豁然發覺,這會不會是在證明,我出生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在為我原住民身分正名。」 我也有「番」種(西拉雅族),以前罵人「番」,現在才知道這是在侮辱我的祖先。彥斌的心路歷程我頗能體會,現在我們已不再自卑,我們是優生學肯定的「雜種」。 讀完彥斌的回憶集,我更加體會胡適生前鼓勵每個人都來寫回憶錄的意義;也想起史家貝克(Carl Becker)所言「人人都是史家」,以及羅斯(A.L.Rowse)所言「閱讀傳記是最便捷的方法,可以學到許多歷史」。不信,請閱讀陳彥斌著《山城番子巴─我的故鄉我的家》。
李筱峰 2024-01-17
台灣民主化的關鍵人物之一李登輝

台灣民主化的關鍵人物之一李登輝

#燦爛的星辰 #今日壽星 「車子要轉彎時,不要開太快,否則會翻車!」 –李登輝 台灣民主化的關鍵人物之一李登輝,1923年(日本大正12年)的今天出生於台北三芝。父親李金龍在日治時代當過基層警員。 1942年3月李登輝自台北高校畢業,10月入日本京都大學農業經濟科。1943年10月,太平洋戰爭正如火如荼之際,被徵召入日本陸軍。戰後,入台灣大學農業經濟系就讀。 二二八事件時,他身為學生領袖,於事件的大整肅中,幸虧躲避山中一、二個月,幸免於難。 1948年李登輝自台大畢業。擔任過台大的助教、講師。在台大任教期間,李登輝與彭明敏、劉慶瑞、陳棋炎等人名馳台大。他上課中對時政時有針砭,引起情治單位注目。之後赴美留學,於1953年獲愛荷華州立大學農經碩士。 1953年任台灣省合作金庫研究員,1954年任台灣省農林廳技正間經濟分析股股長﹔1957年擔任農村復興聯合委員會農經組技正兼台大副教授﹔1968年獲美國康乃爾大學農經博士﹐回國擔任台大教授。 李登輝學成歸國之初,曾受情治單位列管,後因其專長和為人,受蔣經國賞識,被破格提拔,而走入國民黨陣營。 1972年,經蔣經國的提拔出任行政院政務委員﹔1978年被派任台北市長,1981年被派任台灣省主席﹔1984年被蔣經國提拔為副總統。 1988年1月13日因蔣經國總統病逝,繼任為總統。7月8日,國民黨召開第十三次全國黨代表大會,在暗潮洶湧中,李登輝獲1176位黨代表支持,有驚無險當上了黨主席。1996年3月當選台灣首任民選總統。 在中國國民黨陣營內的台籍政治人物當中,李登輝是唯一的異數,其他所有的台籍政客,都是主動向中國國民黨投靠,效忠兩蔣政權,形成所謂的「恩庇–侍從」關係;唯獨李登輝進入國民黨政治圈,並非他主動投靠,而是蔣經國的點名延攬。因此,進入那個外來統治集團的核心,其處境充滿危險,不只那些資歷比他深的台籍政客對他眼紅,外省大老也不能心甘情願,而軍特系統,更隨時潛藏著對他的威脅。無怪乎日本學者形容他是「虎口下的總統」。 李登輝主導國民黨,背負著這個統治集團過去的舊包袱,為了不讓兩蔣時代的遺老們太過於適應不良,為了應付那些拒絕「土斷」、拒絕本土化的外來權貴,也為了避免舊勢力的反撲,他經常要委屈自己,在新理想與舊環境中,經常扮演著兩種互相衝突的角色。 但是民主改革的步子總要踏出,因此他借力使力,順應從「黨外」到民主進步黨的民主運動浪潮,再順應野百合學生運動,終於召開國是會議,終結「動員戡亂時期」,國會得以全面定期改選,最後再促成總統直接民選。民主化的台灣,開始被世界人權組織「自由之家」列入「自由國家」,以至於今。 李登輝卸任之前數月,在答覆德國媒體的採訪時,明確表示:台海雙邊是「特殊的國與國之間的關係」。 2000年台灣政黨輪替,政權和平交替,國際肯定。但是讓台灣完成民主化、試圖讓國民黨在地化的李登輝,則被國民黨驅逐出門,國民黨又恢復原性。 李總統循序漸進的轉變,完成他心中既定的「讓台灣政治民主化與主權獨立化」的心願,這才是真正的李登輝的本心。時代雜誌曾稱他「民主先生」。 這位「民主先生」於2020年7月30日過世,享年97歲。 (附圖說明:2000年我與李總統合影於他的書房)
李筱峰 2024-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