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市長侯友宜 圖/中央社/報呱製圖
「我的小孩…小孩,感覺意識很不清楚了…(啜泣)」 『妳有打過 1922 了嗎?』 「有啊…(啜泣)」 『衛生單位也都聯繫了嗎?』 「1922 打得通,衛生單位打不通。」 『妳打的衛生單位是哪一支電話?』 「嗯,中、中和衛生所。」 『好,我幫妳聯繫,妳在家裡等我們消息好不好?』 —— 恩恩母親第一次打 119 聯繫新北消防局,時間:2022 年 4 月 14 日 18 時 00 分。
「我的小孩…小孩,感覺意識很不清楚了…(啜泣)」 『妳有打過 1922 了嗎?』 「有啊…(啜泣)」
『衛生單位也都聯繫了嗎?』 「1922 打得通,衛生單位打不通。」
『妳打的衛生單位是哪一支電話?』 「嗯,中、中和衛生所。」
『好,我幫妳聯繫,妳在家裡等我們消息好不好?』
今年四月中旬,新北市中和區兩歲男童「恩恩」在父母接連兩天相繼確診武漢肺炎之後,也急遽出現意識不清、癱軟昏倒等症狀。由於恩恩的父親在工作地點新竹接受隔離,僅能透過視訊了解妻兒狀況,恩恩病情轉壞時,事實上恩恩的媽媽是一個人在新北市的家中帶著兩個稚子。她遵守相關規定,發覺孩子們都驗出陽性而不敢隨意離家移動。但眼睜睜看著兒子狀況不對勁,她一直撥打住家所在的新北市衛生局,卻怎麼也打不進去,於是她開始改打給消防局。
在她開始向新北市政府求助的 81 分鐘內,夫妻倆經歷了人間煉獄。新北市消防局總共成功接到了恩恩母親的三次電話,數位消防人員理解狀況後,都紛紛急著幫忙聯繫新北市衛生局,但他們也跟恩恩母親一樣,不是撥不進去,就是聽到「已下班,明天再撥」的訊息。
其中一位消防員甚至試圖反抗新北市「必須由衛生局同意才能派急救車」的規定,直接聯繫離恩恩母子最近的雙和醫院,卻也遭到醫護人員拒絕,理由正是「市府規定要由新北市衛生局決定派車」。這樣的規定,在其他絕大多數縣市並不存在。也絕非我國中央指揮中心的政策。
指揮中心的政策是,只要病患出現以下三個症狀其中之一:意識不清、呼吸困難或喘、持續胸悶或胸痛,就可以請求 119 協助,此時 119 應立刻通知最近的防疫專責隊出動,「同時」聯絡當地衛生局,而絕對不是要獲得衛生局許可才能動作。因為這違背了急救的本質 —— 如果要朝九晚五的公務員決定才能急救的話,到底誰能得救?
此外,新北市是全國設籍人口最多的城市,但新北市長侯友宜做了錯誤判斷,限制確診者必須經由衛生局同意才能上救護車的同時,在該市衛生局接電話的人力卻只有 16 位,直到恩恩死亡之後,才增設到 25 人。更有甚者,新北市的衛生局專線並非 24 小時暢通,而是配合公務員上下班時間,這導致許多民眾改撥給基隆衛生局 24 小時服務專線。
與新北市長侯友宜先前主張完全不同的是,這些通訊錄音,無論是直向(恩恩媽媽對新北消防局)或者橫向(新北消防局對醫院、新北消防局對新北衛生局),都沒有涉及任何「個資」、「隱私」的問題。恩恩父母在孩子過世後,要求取得當初溝通的錄音檔,相較於衛服部 6 月 1 日立即完整提供 1922 錄音檔,侯友宜主導的新北市政府卻不知為何推三阻四,以子虛烏有的隱私及個資為由,僅提供部份錄音譯本,並且拒絕讓恩恩父親帶走音檔,甚至刻意動員演出了一套「環境吵雜」的戲碼,來欺騙恩恩父親和社會大眾,以為那些音檔裡真的有錄到其他人的個資。
那麼究竟侯友宜一再阻撓恩恩父母了解當天事件真相的理由是什麼?中央疾管局打從一開始就表示,恩恩的救治「並未延誤」。這豈不正是侯友宜現在緊抓不放的保命符?那他在心虛什麼?在遮掩什麼?事實上,「並未延誤」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僅就醫療上的判斷,恩恩即使更早送醫,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因為腦炎而過世。但問題在於,那烙印在恩恩父母心中、束手無策求助無門的 81 分鐘,本來可以不要存在。或許他們的寶貝註定會離開,但是他們原本可以不需要被那 81 分鐘折磨,不需要永遠在半夜質疑自己:「如果我當初不遵守規定,直接帶著小孩衝去醫院會如何?」「如果根本不去驗,不知道確診,是不是就能成功叫到救護車?」
新北市政府的作法真正的問題,在於它事實上等於是在懲罰守法的市民。在 4 月 14 日那天,心臟病發作的阿伯可以上救護車、在浴室跌斷腿的大學生可以上救護車、就連吃壞肚子上吐下瀉的國中生都可以上救護車,但唯獨發著高燒失去意識的 Covid 19 陽性確診幼童上不了新北市的救護車。恩恩遲遲上不了救護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父母誠實面對確診,並且嚴格遵守政策。許多心理有病的網民大肆嘲笑恩恩父母愚蠢,「叫計程車衝到醫院就好了不會?」「隱瞞確診事實先上救護車就好了不會?」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什麼樣的世界裡,守法的市民被當成蠢蛋而制定出愚蠢法規的市長被當成救星?
終於,11 段橫向錄音檔在新北消防局吹哨者曝光之後,恩恩父親稍微了解了他受到百般阻撓的原因。然而,新北衛生局聯繫醫院的錄音檔至今仍未提供給恩恩爸。在這些橫向錄音檔中,消防局的人們也爭論著,抱怨著,去找醫院被醫院拒絕,去找衛生局打不進去。成功打進去之後,衛生局的承辦人員聽起來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還發出自以為是的笑聲。當女性消防局人員詢問男性衛生局人員:「請問這位病患是確診第幾天?」衛生局男性用非常淡定跟嘲笑的口吻回答:「第一天,呵(冷笑)。」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要在「第一天」後面加上一個「呵」,有可能是「你看,這種大驚小怪的家長害我不能準時下班」或者是「這個孩子死活都不干我的事,超過六點了你們到底打什麼電話」。這名公務員最後確實有完成他的工作,之前電話打不通當然也不是他造成的,只是這名公務員的存在是侯友宜想要藏起來的汙點之一,這讓人好奇為什麼他需要被藏匿?
6 月 22 日,橫向錄音檔曝光的二十四小時後,侯友宜終於「下詔罪己」,宣布新北市要檢討改善。但是這句話他早在恩恩爸爸一開始要檔案之前就可以說,早在萬般阻撓恩恩爸爸拿到檔案之前就可以說,本來就沒有人想要侯友宜負起「額外的」政治責任,就連指揮中心都始終誠實地指出恩恩的事件非常不幸,但「沒有延誤治療」。現在這件事情無法落幕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有人要侯友宜負責,而是因為侯友宜認為任何的檢討或者改進都有損於他身為「慈愛警察爸爸」的形象,他太愛演戲,太過虛偽,凡事都是算計,才會弄得必須拿自己兒子在公安意外中身亡的過去當成擋箭牌。
「我也是死過孩子的人我怎麼不懂?」事實上他說的是,「你們沒有人有資格說我犯錯!因為我也死過兒子!」侯友宜真是太過標準的警察,他那副表面笑咪咪背後揣著警棍的樣子,他對於表演出認真、勤奮、和平假象的沉迷簡直像是上癮。當侯友宜的兒子多年前在娃娃車起火意外中喪生之時,肯定沒想過有一天爸爸會淪落到拿自己當成卸責的道具。 是的,哪裡沒有悲劇?哪裡沒有因為悲劇而痛苦的人?但是,沒有人應該去掩飾悲劇的成因,沒有人有權力不讓悲痛的父母接近真相。侯友宜真正的悲劇,並不是他失去了孩子,而是他沒有因為失去過孩子而成為一個更加了解、在乎別人痛苦的人。他眼裡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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