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繼續寫文章,會有一種思慮,有浮雲似的在腦內一角閃過去,這會不會成為我最後的文章,這浮雲愈老愈濃,但仍然寫了不少短篇文章出版。總稱為「絕筆集」,雖似有矛盾,意思是到了這年紀,每次執筆都有絕筆的感覺。
我後半生毫無準備而突入中文世界,講、聽、寫都要重新來,已無從自基礎打起,只有訴諸土法,動員英中、法日、日英等字典,聽別人對話,廣播、電視、電影,凡能入手的刊物、雜誌、書籍統統閱讀,不論清濁一概消化。
至於「國語」,勉強講帶有中國四方方言音調的各種「台灣國語」(要看你跟誰學國語),聽外省人講他們地方音調的國語也馬馬虎虎聽得懂。作文就不同了,怎麼寫都擺脫不了日文文法和措辭。戰後當時台大法學院院長人事不穩定,常常換人,最後薩孟武院長來後才較穩定。
薩先生他的大名,我們都第一次聽到,也完全不知道他的來歷。他曾留學日本,很了解哪些是日本頂尖學校,驚聞劉慶瑞和我是日本第三高等學校畢業,也考進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感嘆「只有日本的教育制度能夠產生這種人才」。他對我們非常愛護,愛護的方法就是鼓勵(殆乎要求)我們寫論文在法學院的論文集出版,他說你們盡量寫日式中文,我可以替你們修改。如此,我們就把原稿交給他,數日後他還給我們,滿紙修改,有時用毛筆,面目全非。包括文法、章節按排、措辭、文字。我們再清抄一次。發現面對滿身瘡痍的原稿,清心淨神,個個字抄寫是作文進步的最佳辦法。
我現在能夠寫流利的中文,完全歸功於薩孟武先生的指導。以近百歲滿腔的感激感動,謹將此書貢獻給薩孟武先生。
嚴格說來,此「序」,才是真正的絕筆。
在奧運中,台灣選手不管名稱如何,跟全世界各國選手代表們公開、平等、公平、國際的競爭中,如此加強台灣住民對本土的認同。中國以及全世界政府和人民也證明不管名稱如何,已經接受一九六四年「台灣人民自救運動宣言」的開頭第一句,作為我絕筆的最後一句:「一個中國,一個台灣,早已是鐵一般的事實」。
(作者為前總統府資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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