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聯曾經投注相當大的力量,企圖藉由公投來阻擋國民黨政府百般吹噓的ECFA。假如當年ECFA被擋下來,這些年輕人就不必走出教室,頂著烈日,要求退回服貿協議。
隨著選舉投票日的逼近,一個兼帶驚嘆號與問號的念頭困擾著百萬、甚至數百萬人:大小政黨都怕拿不到足夠的政黨票,而眾多選民徬徨猶豫,不知投哪一黨才好。
配票?集中選票?投給自己最支持的政黨就好?各式各樣的策略與呼籲不脛而走,使得一些希望讓手中那張政黨票發揮最大效果的人更加地一頭霧水,而國會改選的可能結果不僅依然混沌不明,甚至更難預期。
倒是朱立倫先開出了明牌:他在最後一場政見發表會上向蔡英文拋出「國會多數黨於2月1日組閣」的主張,企圖以一個對手不論答是答否都失分的題目來攻城掠地。蔡英文沒上當,而且直指朱立倫撈過界,侵犯馬總統的職權;宋楚瑜繼而加碼,當場揭穿朱立倫主張的先決條件:「國民黨已知無法在國會變多數黨!」。朱立倫以為兩面光的手法必使自己有賺無賠,殊不知自己使出的兩面刃雙鋒到頭來都砍到自己。機關算盡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令人意外地,某些附和「選後即由多數黨組閣」主張的人又搬出法國的「左右共治」來支持其主張。例如
只不過,小英是否接球?雙英如何協調、畫分權責?台灣的政治文化、民主素養,能否前進到類似法國密特朗執政時期「左右共治」模式,還有待考驗。(楊毅,〈穩定選後政局 建立憲政慣例〉,中時電子報,2016年1月7日)
姑且不去深究台法兩國的憲法相關條文的重大差異,我們只消看一個簡單的事實:本世紀法國國會已改選了三次,這三次皆未發生左右共治,而且,每次在開票前,人們幾乎可以確定左右共治不可能出現。為什麼?
在2002年以前,法國總統的任期是七年,而國會每五年改選一次(若未被提前解散),因此,每位總統任內至少會遇到兩次國會改選。歷史上的三次左右共治都不是發生於總統上任之初:
如上表所示,只要是緊接著總統選舉而進行的國會改選,總統所屬的政黨(或政黨聯盟)必定取得國會多數席次。箇中原因超簡單,絕對不必勞動憲法專家來解釋,就算教育程度不到高中的法國人也懂:如果選出新總統,卻選出了一個老是跟他作對的國會,這個總統選舉豈不就等於白忙一場?!
在最初設計時,法國第五共和的總統任期大於國會議員任期。所以,當某個總統令多數人不滿而且又遇到國會改選時,他就可能失去國會多數席次,變成跛腳。這是造成所謂的「左右共治」的重要因素。台灣一些主張仿效法國「左右共治」的人往往忽略這一點(其中多數人顯然是因為一知半解)。
法國在2000年公投修憲,將總統任期縮短至五年,調整成跟國會議員的任期一樣長(台灣現在的規定也是兩種任期等長)。於是,自2002年大選開始,形成了一個新模式:每到大選年,在五月選出總統,隨即在六月選出國會。不變的是第五共和以來的傳統:選民總是將國會多數席次給新總統所屬之政黨。在這種運作模式下,所謂的「左右共治」極難重演。
有人會問:如果法國總統「中道崩殂」,而經由補選產生的新總統來自在野黨,這時候怎麼辦?又變成左右共治嗎?正解是:新總統可援引憲法第12條,解散國會。這一條規定在1958年的原始版本即已存在。密特朗兩次當選總統,每次都很快地祭出這款重武器,解散右派主導的國會。可想而知:在這樣的體制下,國會不可能像台灣這樣地在舊總統卸任前夕先改選。職是之故,我們不能拿法國的「左右共治」經驗來設想台灣在今年二月應由誰來組閣。
從法國的憲政經驗,我們該學得的第一課是:一定要讓新總統的政黨在國會取得多數。
歷史經驗告訴法國人:當總統與總理分屬彼此敵對的政治勢力,雙方總是免不了明爭暗鬥。自從總統任期縮短到等同於國會議員任期,他們基本上避開了這種政治困局。這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竟然還有人鼓吹台灣版的「左右共治」,還有人期望「台灣的政治文化、民主素養〔…〕前進到類似法國密特朗執政時期『左右共治』」!真令我哭笑不得。
數十年來,台灣的國會一直由中國國民黨主導。宋楚瑜現在左批民進黨、右批國民黨,將種種問題歸咎於十六年來相繼執政的這兩個黨。宋先生可能忘記了,陳水扁擔任總統的八年期間經常受到在國會居多數的國親兩黨掣肘(軍購案是最典型的例子)。試想:假如當年的省議會是由民進黨主導,預算被政敵掐著的宋省長能做多少事?省政府能否大手筆舉債?大家只要看今年的台中市預算案,即不難想像(按:雖然林佳龍在台中市市長選舉勝出,但民進黨在市議會的席次仍少於半數)。
既然蔡英文勝選在望,選民就應該讓民進黨取得國會多數席次,避免重演過去國會朝小野大的困局。況且,民進黨這次的不分區名單比前一次好很多,而如果該黨這次的政黨票不進反退,這種結果形同告訴各政黨:既然選民不捧場,就不必費力去排出好名單。
以上所言只是最基本的。人民手上的兩張國會選票可以做的事還更多。只要多數選民不把票投給國民黨及其盟友,就有助於弱化、甚至可進一步拆除至今猶然是眾多問題的源頭:黨國結構。
若要談這個黨國結構造成的弊害,三天三夜講不完。敬請讀者參考eoiss針對民生問題層次的扼要分析。想進一步瞭解eoiss所指出的問題?看看大家每天使用的瓦斯就好,請合併參閱以下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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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我都不可能只靠瓦斯過活。還有許許多多的層面與案例值得探索,例如軍宅案,它使公眾發現了一個弱肉強食的小宇宙。所以我說整個問題是三天三夜講不完。
現在民進黨、台聯、時代力量都怕自家的票被配走,另一廂的國、親、新三黨也是如此。無黨無派、而且跟絕大多數人一樣繳瓦斯費的我認為,這一切沒那麼難:只要有夠多的票從國親新那個板塊流到另一邊。黨國結構真正的少數既得利益者當然反對這樣流動。至於其他人(傳說中的淡水阿嬤?),如果是覺得自己跟郭董一樣是錢多到花不玩的人,那就請這樣的人繼續票投黨國結構的政治代表吧!
換言之,只要民進黨、台聯、時代力量一起分食的餅變大,問題就會跟著變小。關鍵在於:到底有多少人發現「(泛)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而且付諸行動,去推它一把,讓它快一點倒。這仍是未知數,所以我們不可太樂觀。由於沒人敢過度樂觀,大家就繼續眼睛盯著最可能拿到的那個部份。
有人擔心民進黨在新國會的勢力過於龐大。這是多慮。誠如林強生所言:
年輕人及社運界(甚至時代力量)的高度理想性,不太可能讓民進黨好吃懶做;而國民黨與共產黨的合流,以及統派紅藍媒體的虎視眈眈,台灣選民根本不必擔心民進黨「缺乏監督」。(林強生,〈最高共識的投票策略〉)
擔心民進黨席次太多,反倒可能讓該黨的席次變成過少,造成不利新政府施政的形勢。兩相權衡之下,我認為,寧可讓民進黨多拿到幾席,也不要讓他們繼續扮演國會少數(畢竟人家蹲了幾乎三十年)。
政黨票越分散,浪費掉的選票越多。最簡單、有效的策略是把政黨票集中投給民進黨。可是,擺在眼前的現實是「集中vs.分配」的不斷拉扯。在此情勢下,最悲慘的結果是,某個或某幾個小黨僅差幾票而未達5%門檻。這種結果對極可能掌握行政權的民進黨畢竟是不利的。
台聯會不會掉入這個歷史陷阱?近日來有不少人(包括我所尊敬的幾位長輩與先進)紛紛表達他們的憂慮。
上次立委選舉時,台聯拿到的政黨票接近118萬張。將心比心,我猜想:在這些選民之中,四年來持續關心政治的人多數會感到慶幸,覺得那一票真是值得。雖然台聯當時只拿到三席,但這三席的「單位輸出功率」實在驚人:接力擔任台聯立委的六個人秉持對選民的承諾,持續不懈地對抗國民黨政府傾中的政治經濟路線,堪稱早在「太陽花」出現之前的小太陽。
正常的企業會想辦法留住表現好的員工。這個規律應該適用於政治選舉;否則形同鼓勵反淘汰。基於這個適用於每個政黨的原則,選民至少應該讓台聯維持現有的席位。
有鑑於此,我所能構思出來的最佳策略是:上次把政黨票投給民進黨的人繼續投民進黨,上次把政黨票投給台聯的人繼續投台聯。如果這些選民都這樣做,民進黨與台聯至少可以大致地穩住已有的盤。
至於在太陽花學運崛起的時代力量,他們應會得到許多年輕人的支持,包括首投族以及上次未投票的年輕選民。誠如記者蘇芳禾的一篇特稿所言,呼籲他們配票或把票集中給民進黨,恐怕是白費力氣。不過,就我個人的見聞,現在有不少年輕人遠比我這種LKK年輕時精明。說不定,他們比我們想像的還在意「結果」,而某種「『群組』配票法」或更令人拍案叫絕的策略正在他們的人際網絡中悄悄展開佈局呢…
三方瓜分政黨票,這已臻於極限。若還要再分給綠社盟(綠黨與社民黨聯盟),很可能會出現多輸的局面。由於跟兩大政治板塊保持距離,綠社盟其實可以吸納到那些對國民黨失望、對親民黨不抱期望、但說什麼也不願意把票投給民進黨的選民。綠社盟的爆發力在此。
後悔自己在上次把票投給馬英九的選民是造就選後新局的一股重要力量。對於這些選民,我的建議是:一、請把票投給蔡英文,拉高她的得票率,讓新政府在跟北京交涉時擁有更強的後盾、更重的份量;二、儘可能地選擇支持蔡英文的區域立委候選人,以免國會重演朝小野大的局面;三、請把政黨票配給民進黨、台聯、時代力量(可參考前述之「『群組』配票法」)——若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支持這三個團體,就把票灌給綠社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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